作者: Manon JACOB / Julie PACOREL / 法新社美国 / 法新社法国
推荐糖尿病患者使用的血糖监测仪越来越受到生活方式内容创作者的欢迎,声称可以帮助非糖尿病患者保持健康。但营养专家表示,餐后血糖升高是正常现象,医学专家发出警告:网上提供控制“峰值”的建议可能弊大于利。
“我在连续血糖监测仪上测试了鸡,把我的血糖带上了天。我非常震惊评论区有这么多人认为这是正常的。郑重声明,我没有糖尿病,我非常健康。” 维特洛克 Jason Wittrock在一段视频中说道,该视频的观看次数达到了 340 万次。
维特洛克是一位健身方面自媒体作者,声称要与肥胖“打一场仗”,但他表示,鸡蛋和培根能在他的血液中引发“健康”的血糖反应。
“这是优化健康的秘诀,”他声称。
2023 年 4 月 7 日拍摄的 TikTok 视频截图
在最近的一段视频中,维特洛克声称吃红苹果会引发“极其糟糕的”血糖反应。 “如果想吃一个苹果,史密斯奶奶就是最佳选择,”他说。
他的视频是社交媒体帖子推广使用连续血糖监测 (CGM) 设备潮流的一部分,这种设备是一种紧凑型微创传感器,可以安在手臂或腹部来检查血糖水平。
截至 2023 年 4 月,关键词“CGM”在 TikTok 上的浏览量已达到 20 亿次。
法国生物化学家 Jessie Inchauspe 在网上称为“血糖女神”,她在 Instagram 上发布了餐后血糖水平图表,在一本名为《控糖革命》的畅销书中分享了避免血糖升高到“峰值”的“技巧”,从而使她的 Instagram 粉丝数量超过 180 万。”
她在播客和电视采访等多个平台上声称要教授“葡萄糖科学”,通过餐前喝醋或先吃蔬菜来帮助人们避免血糖“出事” 。
但餐后血糖通常会升高,医学专业人士表示,此类内容可能会导致潜在的有害习惯。
身体反应
低于 140 mg/dL 的血糖水平被认为是正常的。专家表示,虽然维特洛克在其内容中将 140 以上的水平标记为“危险区域”,但餐后短时间内超过该水平不应引起太多担忧。
威斯康星大学医学院内分泌、糖尿病和代谢系教授道恩·戴维斯 (Dawn Davis)表示,“每个人在进餐后血糖都会‘飙升’,尤其是水果或含糖饮料等升糖指数高的食物”。
“这个是正常的。在没有患糖尿病的人中,身体会分泌胰岛素来帮助清除这种血糖负荷,血糖将在大约 2 小时内恢复到正常基线水平,”。
北卡罗来纳州罗利市的注册营养师克里斯汀·伯恩 (Christine Byrne)对此表示同意,她说:“没有理由不断地检查血糖水平,除非患有糖尿病等健康状况才需要这样做。”
英国心脏病专家、 YouTube科学教育频道创始人 罗辛·弗朗西斯 (Rohin Francis)表示,甚至不建议糖尿病患者对血糖进行“太多聚焦”,因为这可能会导致人们忽略健康食品。他说,他见过病人根据动态血糖监测读数不必要地从饮食中剔除水果或面包。
他表示:“如果一个非糖尿病的健康人吃水果,血糖会略有上升,然后恢复正常,而如果吃汉堡,血糖变化可能会较小。”高血糖可能是不好的,但对于非糖尿病患者来说,“得出水果比汉堡的危害更大的结论”是不正确的,他说。
世界卫生组织将腌肉和加工肉类(包括维特洛克在其血糖监测视频中称为“健康”的培根)归类为致癌物。
弗朗西斯表示,像葡萄糖女神这样的网红分享了“一些明智的建议”——例如强调膳食纤维对健康饮食的重要性——但将其与“事实上不正确的陈述”混在一起。
他指出了她的轶事驱动的“黑客”方法,并对减少血糖峰值更可取的证据提出质疑。例如,她在一篇关于醋的文章中引用的评论主要是针对糖尿病患者。
“对于非糖尿病患者,我主要担心的是,人们正在将正常的葡萄糖生理学病理化,”他说。 “我对人们记录数据来对身体如何运作感到好奇没有任何问题,但他们对这些数据所做的事,以及网红告诉他们这些数据有关潜在的危害,反而令人担心。”
饮食失调的风险
加拿大多伦多的注册营养师艾比·兰格(Abby Langer ) 表示,将吃糖后是否跑步的效果进行对比(就像葡萄糖女神在一篇文章中所做的那样)可能会引发限制性节食反应:
“餐后散步是稳定血糖的好方法。吃甜食后跑5千米是失调的。不需要通过锻炼来‘消耗掉’吃的东西,”
兰格说,推荐一定的进餐顺序也是如此。
“如果先吃蔬菜再吃淀粉,这可能会减少血糖峰值,但目的是什么?对于非糖尿病患者来说,这可能不会产生影响。此外,感觉需要分析膳食来分别吃每种食物,这会导致饮食失调,”她警告说。
糖尿病患者的无障碍设施
威斯康星大学的戴维斯说,医疗专业人员还担心糖尿病患者的血糖监测设备可能短缺。
她以糖尿病药物Ozempic为例说:“糖尿病患者的许多药品和用品已经存在一些短缺/可及性问题。”
这种来自丹麦诺和诺德制药公司的注射处方药最初在许多国家开发和批准用于治疗 2 型糖尿病,被证明可以降低患者的食欲,这导致 Ozempic 在非糖尿病人群中越来越受欢迎。
“即使这种‘标签外’使用实际上并没有导致短缺,但这意味着当这些东西因各种供应短缺时,患者在与那些并不真正需要这些药物或设备来改善健康的人竞争,“ 她说。
https://cedmohub.eu/health-and-fitness-influencers-mislead-on-glucose-spikes/
“每分钟了解自己的血糖水平至关重要,” TikTok上的“健康”网红La Biohackeuse 信誓旦旦的说道。在她的一个视频中,她对“经典”面包进行了测试,看看与“生酮”面包的区别,“看看对血糖的影响”。结果:“我不妨告诉你,我的血糖曲线已经飙了”,同时屏幕上出现一条曲线,急剧上升至147 mg/dl 的“峰值”。
另一位在TikTok上拥有近 16 万订阅者的生酮饮食爱好者也称赞血糖传感器的优点:“我已经遵循生酮饮食五年了(……),我很好奇,我想看看有什么用。”那我就和你一起试试吧! ”她描述道,同时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血糖传感器品牌的折扣代码。
一位看上去非常瘦弱的年轻女性还与她超过 280,000 名粉丝分享了她“对测试健康和福祉设备的痴迷”。她高兴地说,“传感器将监测我每餐、餐后的血糖水平,看看我的身体如何反应,我有多健康! ”这位年轻女子随后拍摄了自己在健身房举重的视频,高兴地指出“体育锻炼确实有助于降血糖”。
血糖传感器作为“减肥小工具”的时尚尤其受到法国生物化学家 Jessie Inchauspé 安佐斯佩的欢迎,她在 Instagram 上非常受欢迎,她的帐户(“葡萄糖女神”)拥有 170 万订阅者。
Jessie Inchauspé 的 Instagram 截图于 2023 年 3 月 28 日
2022 年 7 月,在接受《Marie-Claire》杂志采访时,这位《控糖革命》的作者解释说,在一次严重事故后,她想与自己的身体“重新连接”:“我去了旧金山,在那里我进行实验第一次使用血糖传感器,通过考虑到这个峰值,我的身体和思想都发生了积极的变化,从我的心理健康到一切都变得更好了。”
连续血糖传感器CGM是非常新的医疗设备,最近几年才出现。正如法国糖尿病联合会所解释的,CGM是连续血糖测量系统。
“大约每 10 秒测量一次间质液中的葡萄糖浓度(间质葡萄糖),而不是血液中的葡萄糖水平(血糖)。5 分钟后,系统显示平均值” ,联合会在其网站上表示,存档于此处。
法国糖尿病联合会网站截图
可以将传感器放置在皮肤下、腹部或手臂后部,具体取决于型号。然后,在接收器(例如智能手机上的应用程序)上读取传感器获取的测量结果。
销售 FreeStyle Libre 传感器的雅培实验室称,这是一款“专为糖尿病患者设计的医疗设备”。
法国糖尿病联合会主席、心脏病专家Jean-François Thebaut 表示,这些传感器在糖尿病管理方面是“革命性的”。 “以前,为了监测血糖,只能进行血液检测或血糖仪,意味着刺痛:对儿童来说不理想,不谨慎,尤其是不能经常进行,”他解释道。
与其他测量设备不同,该传感器还可以预测低血糖或高血糖发作。 “这改变了糖尿病儿童父母的生活”,在此之前,他们“必须在晚上起床检查孩子是否出现低血糖,” 。
2023年3月28日Tik Tok截图
医生通常为接受强化胰岛素治疗的糖尿病患者开出血糖传感器。
雅培向法新社表示,自 2021 年 6 月起,FreeStyle libre 2 传感器适用于接受强化胰岛素治疗(通过外部泵或每天注射 ≥ 3 次)的 1 型或 2 型糖尿病患者(成人和至少 4 岁的儿童) ),已报销。 “ HAS于2022年10月18日发表了关于延长对余额不足的非强化胰岛素治疗(每天注射<3次)的2型糖尿病患者的适应症的积极意见。我们正在等待当局的返回该实验室补充道,“健康部门在这一适应症方面的报销”。
但正如实验室也指出的那样,“这些设备的法规授权在没有处方的情况下向不符合报销资格的糖尿病患者在药房或*freestylelibre.fr网站上销售 FSL3 传感器(尚未报销)* ”。
freestylelibre.fr 网站的屏幕截图
该实验室还推出了一款“供高水平运动员训练”的版本,名为 Supersapiens。
任何人都可以在互联网上订购这些传感器,但如果没有处方,每月的费用超过 100 欧元,因为传感器的使用寿命为 14 天。
药理学教授Jean-Luc Faillie指出,为了节省这笔费用,有些人会开出虚假处方。法利教授负责监测另一种针对糖尿病患者的产品——注射药物Ozempic ,他在 3 月份向法新社报道称, “在我发现的 Ozempic 伪造处方中,近五分之四提到了 FreeStyle 传感器…… ” 16.
2 月 1 日《20 分钟》杂志的一篇文章报道了这一现象(存档于此处),其中提到在瓦兹省贩运包括传感器在内的多种抗糖尿病专业药物的处方。
3 月 23 日,国家药剂师协会的布鲁诺·马莱恩 (Bruno Maleine) 接受法新社采访时证实:“我们意识到存在滥用行为。至于 Ozempic,社交网络向我们发出了警报,我们看到年轻人在表演并解释说他们使用这些传感器来减肥。
对于虚假处方问题,该药剂师表示,一般策略是:“在繁忙的时候来,在一天结束时难以联系到处方医生时来”。
理论上,糖尿病作为一种长期病症记录在患者的医疗档案中,“但也可能出现在未知的药房中。”
阿博特向法新社保证,他“毫无保留地”谴责这种“健康保险欺诈” 。接受法新社采访时,ANSM(国家药品安全局)3月24日就此事回应称,“已获悉虚假处方问题”,“正在开展调查,以衡量可能的规模和影响”,同时确保“在现阶段,没有任何因素可以描述糖尿病患者使用血糖传感器的问题”。
不过,Bruno Maleine 表示,“ Freestyle 的气氛非常紧张,我们很难下订单,但情况有所改善。”
“即使有其他选择,我们也正在剥夺一种能够真正改善患者生活的技术,除此之外,这还引发了使用标签外的设备或药物来达到减肥目的的问题,”药剂师问道。
当然,除了科学研究记录的可能的皮肤过敏反应之外,血糖传感器没有已知的副作用,但对没有糖尿病的人有什么好处呢?
美国营养师克里斯汀·伯恩表示疑问:“身体有能力将血糖限制在健康水平。”她建议“均衡膳食”,包括“蛋白质、脂肪和富含纤维的食物的混合物”,而不是持续监测血糖,还也取决于“压力、活动和睡眠”。根据2019 年的一项研究,研究人员分析了 153 名非糖尿病患者的传感器传输的数据,结果显示,96% 未诊断为糖尿病的人群具有平均血糖值。
另一方面,克里斯汀·伯恩指出了“过分关注血糖水平的风险,CGM对非糖尿病患者没有用”。专门研究肥胖问题的法国营养学家、法国国家健康与健康研究院 (Inserm) 研究员卡琳·克莱门特 (Karine Clément ) 也警告不要沉迷于数值:“这是对测量范围和变异性的关注。当处于正常值时,可能会出现变异性,还与压力有关,但没有真正的病理学参与其中”。
虽然糖尿病患者接受医生使用传感器的培训,其他人却没有任何帮助,她补充道:“如果患者单独使用传感器,则可能会过度解释或低估数据结果,导致饮食行为发生变化,例如,适应不良”。
这也是营养师Nicolas Aubineau医生指出的一个限制,“这是致命的,一旦用标准设定基准,就会跳过其他的一切,而专注于数字,这会导致饮食失调。”
两位专家认为这些工具对于研究或在有限的时间内以食品教育为目的会“有意思”。
卡琳·克莱门特 (Karine Clément) 认为, “必须合理使用这些新工具,得到医生的验证”,她认为这些传感器很有意思,“也许能让我们抽出时间与患者相处,因为人们正处于与生活方式相关的病态中,问题是知道我们如何整合到护理中。“
奥比诺博士估计, “暂时建立预防性饮食行为”可能会很有趣,他补充说,“这些辅助措施必须是暂时的,只是像发射台”。
2023年3月28日拍摄的TikTok截图
销售传感器的实验室的广告大部分是针对运动型客户。对于奥比诺博士来说,血糖控制确实“对于耐力运动来说非常有趣,因为血糖因素对于运动表现非常重要”。此外,在社交网络上在很大程度上抓住了这一潮流,比如TikTok。
对于奥比诺博士来说,“这些传感器也代表了一种认知限制,因为对于已经高度互联且不太关注自己身体的运动员来说,代表了需要监控的额外参数”。运动员已经可以为自己配备计步器、心率监测器、高度计、加速度计等。
更普遍的是,根据2021 年底Ipsos 的一项调查(存档于此处) ,近十分之四的法国人表示,他们“在过去几个月”购买了至少一件与健康相关的联网设备。根据同一项调查,三分之一的法国人表示他们拥有联网手表或手环。
这对许多专门从事互联健康的公司来说是一个福音,比如这家印度初创公司销售的“套餐”结合了血糖传感器、个性化体育锻炼建议和定制食品食谱,承诺平均每周减重 1.2 公斤。
在美国,“ Zoe's muffins ”公司更进一步,将“微生物群分析、血液检测、食品联网和持续监测血糖水平”相结合,从而承诺*“在舒适的家中*”“可以远程完成的 360 度代谢分析” ,提供适合个人代谢状况的个性化食谱。
早在 2014 年,Cnil(国家信息技术和自由委员会)就该主题发布了一份长篇报告,对这种相关的健康趋势发出警告:“面对因此被‘归还’的个人数据的数量和复杂性,不能保证提供这些数据的服务的用户能够从中获取意义并发现其感兴趣的内容。”
“这个问题在‘量化自我’领域可能尤其重要 ,在没有医疗调解的情况下,通过对数字的误解,存在真正的风险: CNIL 警告说:“ ‘自我’的发展是可……的,因为是‘加密’的,这很好地反映了当代对客观的痴迷,这种客观涉及将数字放入数字设备” 。
非糖尿病影响者对血糖传感器的占用引起了糖尿病患者本身的强烈反应。几乎所有社交媒体帖子的评论都受到糖尿病患者的严厉批评。
在法国用户中,一名年轻女性于 2022 年 7 月在 Twitter 上发布了一条帖子(见下图),谴责法国网红(其中大多数人已删除指出的视频)正在推广这些减肥设备。
2023 年 3 月 29 日 Twitter 截图
“如果是每天刺破指尖 6 次,他们会这样做吗?别再给自己制造没有的问题,也给别人增加更多的问题,”她回复道。
在美国,并非所有保险计划都涵盖糖尿病患者的血糖传感器,因此争议更大。 TikTok 上网红视频受到了嘲笑甚至愤怒的人评论:“如果没有糖尿病,为什么要买这个东西?根本不健康”,TikTok 上的一位用户评论道,而另一位用户则表示遗憾:“作为一名 1 型糖尿病患者,我买不起这种血糖传感器,看到没有迫切需要的人在使用,有点令人沮丧…… ”
“对于像我们这样患有糖尿病的人来说,血糖传感器不是一个有趣的玩具,而是一种可以挽救生命的技术工具,但我们中的许多人买不起,”糖尿病记者卡罗琳·托德 (Caroline L. Todd)在一篇文章中感叹道。她把发言权交给了患者协会“Beyond Type 1”的拉拉·杰克逊(Lala Jackson),她认为“只要需要技术才能生存的人无法完全获得技术,将其出售给其他不需要它的人,在道德上是不正确的”。